宋梦鱼想说这是你用过杯子我不想用，你换一只来。
但他眼睛是‘瞎’的能怎么问呢，故意捏着杯子倒酒都磨蹭半天，对面的人也没阻止他用这只杯子。
事实上，楚临霄此刻正盯着桌面出神，脑子里在琢磨旁的事。
宋梦鱼暗自咬了咬牙，尽管嫌弃也得喝，端起酒杯随意搭话，“公子上次说认识我父亲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楚临霄瞥眼看他，对方仰头喝酒的动作很慢，透过杯底能瞧见少年凸起的白皙喉结，正上下滚动。
还行，没耍花招假喝。
“真认识还是假认识，重要么？我说想为宋氏报仇你也不会相信，废这么多话做什么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。”
宋梦鱼被辛辣酒水呛的眼尾泛红，点点头，“.....这话说的没错。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酒杯边沿还附带着这人身上的冷香气息。
一想到自己唇瓣沾染的位置有可能是这人刚含过的，他就一阵恶寒！
宋梦鱼缓慢倒满第二杯，低声问，“你为什么想给我家里人报仇，上次你说认识我父亲，我不太相信。”
“宋公子酒量很好？”楚临霄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，看着对方一杯酒下去还跟无事人似的，点点头，“也对，像你这个年纪从前未必没上过酒桌。”
“非也。”宋梦鱼垂着眼笑了笑。
他故意在酒杯倒满了之后也没停手，让酒水漫出来些落在指尖，这才摆正酒壶。
“这是我第一次喝酒。”
宋家的家教甚严。
他娘亲说了，成婚前不许喝酒，更不许往烟花柳巷那种地方去。
宋梦鱼是个乖巧的孝顺儿子，不惹温柔多病的娘亲生气。
也许是今晚的夜足够安静，月亮也够皎洁。
宋梦鱼喝了第二杯之后，想念家人的心思怎么都压不住了。
从宋家出事到现在，满打满算已经有十天。
在这十天里他都能压住的，半点都不敢想起家人的音容相貌。
“第一次喝酒就能有如此雅量，宋公子还真是天赋异禀.....”楚临霄正随口挖苦小瞎子，无意瞥眼却瞧见对方猛然泛红的眼眶，怔了怔，“你哭什么？”
“我没哭，是你看错了。”
宋梦鱼颤抖着吸了口气，他没哭，只是眼睛有一点点酸胀。
楚临霄沉默片刻，移开视线望着夜幕一轮圆月，“想哭就哭吧，这种事任谁担着都得哭一场。”
先前是他误会了，还以为这小瞎子当真冷血心肠，没为家里人的惨死生出半点伤心。
但今夜看来——
未必不伤心，只是这年纪轻轻的少年藏的深。
“没想哭。”宋梦鱼确实一滴眼泪都没掉，他垂着眼快速眨几下睫毛就能把眼泪憋回去，“我已经不是宋家人了，报不了仇也就没资格哭。”
听了这话楚临霄忍不住蹙眉，抬眼看人，“你到底是......”
罢了，不问了。
正如他之前的猜测，若幕后真凶当真是皇室的人，不论他怎么问，宋梦鱼都不会在他面前说出实情的。
“第三杯。”宋梦鱼垂眼说。
楚临霄叹了口气，把后仰着的身子坐直些，“我陪你一杯吧，只当是祭奠.....嗯？我的杯子呢。”
“......”
意识到桌面上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酒杯，楚临霄猛地挑眉。
宋梦鱼没说话，端起倒满的第三杯酒水仰头咽下。
辛辣的酒水和着冷香，一路顺着喉间灼烧到腹里去，滋味儿火烧火燎的。
最后一杯喝的有些急，他被呛的咳嗽起来，好看的手指抵着唇挡住咳嗽声，片刻才止了咳放下手。
紫金酒杯也又落回桌面。
楚临霄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，否则今晚怎么总控制不住要把目光放在一个瞎子身上。
甚至觉得美人醉红，颇为悦目。
这酒水是他从京城带过来的，口感辛辣回味甘醇。
是外面高价都买不到的好佳酿，寻常人五杯就能呼呼大睡。
而楚临霄的量也不过是一壶罢了，这样的紫金酒壶约莫能倒出十杯酒水来。
宋梦鱼生平第一次喝酒就又急又猛的灌下去三杯，此刻醉意已经上头。
他拿起靠在腿边的翠绿竹棍，眸色迷离更显涟漪水光，摇摇晃晃按着桌面站起身，“不胜酒力，我要走了。”
“果真醉了？”楚临霄眸色一亮。
无心插柳柳成荫，这个时候不问话更待何时？
他顺势站起身走到小瞎子身边，这会儿有急切问话的心思支撑着，也不嫌对方脏了，拽着白衫手肘不放。
“你喝多了怎么下楼梯，我送你回房吧。”
他移步挡在醉了的人身前，不叫人轻易从楼梯口下去。
宋梦鱼晃了晃脑袋，只觉得视线不怎么清明了，索性闭上眼睛。
心底的警惕让他还留有一丝理智，暗自咬了咬舌尖。
说话时已经显露醉态，嗓音混沌不清楚，“不必了，我自己可以.....”
他挣扎两下胳膊察觉挣不动，另一只手便烦躁的要推开楚临霄。
“宋公子。”楚临霄低头看着对方准确无误按在他胸膛上的手，微一挑眉，“你的眼睛当真瞎了么？”
不排除是巧合，但这样的巧合也太巧了。
一个没有内力的废人，怎么能准确无误的感知到他是站在左侧，还是站在右侧？
毕竟两人的接触，只是楚临霄攥着他手臂而已。
“......”
你的眼睛当真瞎了么。
一句话问的宋梦鱼心头警铃大振，瞬间连酒意都醒了些！
醉酒的人思维和动作都会变迟钝，这会儿再装瞎肯定是要露出马脚的，怎么办......
瞎子久久不说话，这让楚临霄疑心大起。
他缓慢逼近，目光锐利的直视眼前人毫无情绪的紫眸，“回答我。”
某个瞬间宋梦鱼突然抬了眼皮，不甚清晰的喃喃出声，“主子，您身上好香啊。”
“？”
楚临霄还未深想这话的意思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情况就发生了！
他掌心里拽着的瞎眼醉鬼，突然仰头朝他靠过来，双手很快捧住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