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记得他，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，但……已经太久太久，恍若隔世。
「正是在下。」袁穷奇毕恭毕敬地站在床边。
「怎不是郭大人？」
「指挥使公务繁忙，要在下前来替妍妃娘娘……打理后事。」
曹瑾妍听著，微扯著唇。「你来也成。」
她只是不愿意死后，后事还得jiāo由齐贤那个走狗置办，所以才央求皇上让郭庭替她收尸。
袁穷奇只是静静地注视著她，彷似等著她jiāo后事。
「袁大人可知道我爹娘的落脚处？」她问得极轻，彷只剩一口气。
她知道，郭庭收了他当义子。郭庭人正直，眼光精，会将他收义子，那就代表他是个可信之人。
「知道。」
「好……袁大人，当我死后，把我烧成灰，将我的骨灰送到我爹娘身边，要记住……我，是死在端王府，是因染上风寒而死，知不？」她脸色平静，姣美面容灰白一片，已是离死不远。
「知道了。」
「还有，我搁在床边的这支玉簪，也请一送去。这是我曹家的传家之宝，血翠是世间少有的玉石，更是已逝的宫中玉匠大师卢素最后遗作，亦是先皇所赐……请你告诉他们，我过得很好，端王世子极怜宠我。」
袁穷奇看了眼枕边的玉簪，这扁杓状的玉簪似绿染红，长度不及巴掌，在暗处却彷似会微泛光芒，沿著玉色雕出龙凤，著实是鬼斧神工之作，教他不禁取来细瞧。
「袁大人，千万切记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他将玉簪搁入怀中收妥，再将目光移到她枯槁的面容。
他知道，她的时候不多了，但是他依旧记得她灿艳如花的时候，犹如三月春光，娇嫩得教人不敢直视。
「不要一直盯著我……」管没张眼，她也感受得到他的视线。
袁穷奇闻言，转身就著床踏，背对她坐下。
曹瑾妍微张眼，看著他的背影。两年前遇见他时，他还是年少之姿，遭齐贤爪牙欺负受伤，可如今他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，教她不禁自惭形秽。
那一年，她还是无忧无虑的户部尚书千金，从父亲口中得知东厂督主齐贤在朝中翻云覆雨，陷害忠良，她便对齐贤极唾弃，自然愿意帮助遭受齐贤爪牙欺负的袁穷奇，可没想到隔年，齐贤以贪污职的莫须有罪名硬是判父亲死罪，若非父亲好友郭庭一再求情，甚至不惜下跪请求，才得以保住父亲一命，流放边境做苦力，最后又受郭庭相助，偷偷移往榆川镇，低调度日。
而同年，她出阁嫁入端王府，怕庶妹瑾娥无所依靠，便让她以陪嫁丫鬟一进府。她本以端王爷会害怕受牵连而将从小订下的亲事作罢，但端王爷无惧齐贤接纳了她这个媳fù，她因而成了端王世子妃，与世子恩爱度日。
但是好景不常，她的庶妹竟遭世子染指，她不得不让庶妹成了世子小妾。
这一切她都能忍，但是，什端王世子能够眼睁睁地让齐贤以一顶小轿把她给接进宫中？她是端王世子妃，怎能成皇上的妃
齐贤拢络皇上的心，在殿内养了多名童歌女、教坊优伶，甚至只要听人说起哪位官员的夫人貌美，便派东厂爪牙带进宫中……她曾以此耻，厌恶当今皇上竟是如此荒yín放纵，岂料这事竟也落到自己身上。
她本想要一死了之，但是齐贤却以父母安危威胁，逼迫她不得不从。古云忠臣不事二君，好女不事二夫，可是她却不得不……
端王世子懦弱无情，教她寒透了心，她便当自己死了，不在乎了，甚至在自己染了病，她也刻意不饮yào，放纵病情加重。
她是一心寻死，带著这早已污秽的躯体只求解脱。
但，就在几天前，庶妹瑾娥进宫见她，她才知道，原来是瑾娥陷害了亲爹、是瑾娥把假帐册放在父亲的书房，更不敢相信的是……瑾娥了成世子妃，向齐贤进了谗言，好把她给送进宫。瑾娥难道不知道女人的清白是不容许半点瑕疵？瑾娥是她的妹妹，怎能！
她心痛yù死，病情急转直下，已至yào石罔效的地步，如今她只求一把火烧去她满身的污秽，好让她可以清清白白地回到父母身边。
「如果人生可以重来，我绝不嫁入端王府，我可陪著爹娘流放……」她是多希望回到无忧无虑之时，她想要回到那个时候，她泪眼婆娑地望著那道背影，低声唤著，「袁穷奇，你说句话……就说我这一生可笑极了……」
背对她的袁穷奇却置若罔闻，未置一语。
「你什不说话……你是认我是个污秽的女人，所以连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吗？」她像是发了狂，伸臂却怎也不到他。「我不是自愿入宫，我不愿意……可我没有办法……」
原来他是这般冷漠无情之人，打一开始，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就极淡漠，彷似早已忘了两人的一面之缘，又或者是他打从心底看不起她进宫伴驾，可是他可懂得她的苦？
她是不能抗拒，不得不！
在这一瞬间，她累积的恨与怨像是找到出口，让她放声痛哭著，直到她呜咽地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。
血染红了她的唇角，渗入银白蚕丝被中，一片怵目惊心。
而，袁穷奇没有回头。
直到她下最后一口气，他依旧没有回头。
第一章边境铃医
大盛王朝，明德七年。
漫天绿林沿著位在边境的赤霞山耸立，几yù遮蔽蓝天，适时挡去dú辣的日头，只偶尔几束光芒被绿叶筛落，碎落一地。
林子，有人踩著碎光而行，伴随著摇铃声。
赤霞山大盛王朝和兀国的边界，赤霞山山南是大盛最北边的东诸城，城外散落几个村镇，除了杏花镇尚有几分繁华景致外，其的村镇皆是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