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舞阳,她静静地坐在床榻上,望着窗架外那被北风刮起的阵阵滚动黄沙。
横竖这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,等嬴政召见她。
比荆轲想像中的慢了三天,福盛前来告知大王特地为她设宴。
沐浴过后,她身着素衣,将一头檀发随意拿了条帕子在脑后,乍看之下像是穿着丧服。
「你……你要小心点。」临行前,秦舞阳嗫嚅道。
这话他说得心虚不过。小心什么啊?嬴政那头是搞什么名堂,大伙都心知肚明,不让她侍寝,难不成是找她闲话家常?。
荆轲看他一眼,若有似无地应了声。
跟着福盛走进雍门宫里的另一座殿宇,那儿四扇殿门皆开,挂在门边的织幔被风给刮得如云似雾飘动,一转过,就见嬴政一身玄色常服盘坐在主席位上,垂着眼翻阅着竹简。
「大王,燕国使节到。」福盛停步朗声喊道。
嬴政略抬眼,摆了摆手,身后两名宫人一个上前引荆轲入席,另一个则是走到殿外催促着御膳房上菜。
「在这儿待了几天可还习惯?」嬴政收起矮几上的竹简抬眼问。
「宾至如归。」荆轲不卑不亢的回道。
她说的可是实话,这几天她吃的是山珍海味,睡的是锦衾绣褥,守门的侍卫比她家乡的狗还好使,对一个暗杀失败的刺客来说,嬴政招待的规格没得挑剔。
「果真如此。」嬴政啐了声。
「嗯?」听出他话中的鄙夷,她正要追问,宫人已经逐一上菜。
第二章
荆轲坐在下位,和嬴政相距约莫两张矮几的距离,身旁各有两名宫人帮着布菜斟酒,在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,若想刺杀嬴政难度颇高。
听说嬴政文武全才,但没正式jiāo手过,难辨外头所言真假,要是两人之间能够至少缩短到一个矮几的距离,也许她有机会能以格斗技先卸下他的关节,将他活擒。
她正思忖着,突觉一道热烈的注视,抬眼望去,就见他正一脸痴醉的看着自己,教她内心的杀气更加猛烈。
这人是怎样?先是语气充满鄙夷,现下又用目光调戏她,简直是找死!
一会儿嬴政屏退了宫人,殿里只剩两人对坐,他才慢条斯理地道:「又在想该怎么杀了寡人?」
「大王想多了。」她是傻了才会承认。
荆轲没好气地扒着饭,发觉这菜色和她在庆平阁里吃的差不多,也许该说她在庆平阁里的伙食实在是好得吓人,不过她餐餐顿顿都没残肴,实是节俭成xìng看不惯浪费,再者既然被押在这儿,逃不出生天,她宁可当个饱鬼上路。
「你就不怕寡人在饭菜里下dú?」瞧他吃得豪爽,跟那群以礼为尊的作戏鬼相较,令人感到舒坦得多了。
「要下dú也犯不着等到今日。」况且想杀她也不需要使dú,浪费,要是嫌dúyào太多无处放,他倒是可以自己多吃一点。
「那倒是。」瞧瞧这豪迈不羁的气焰,荣辱不惊的气慨,简直把他那票臣子给活生生地压进黄土里了,一个个丢人现眼的货色,他眉一皱就跪,他唇一勾就高喊恕罪,一个个像是软骨头,丢尽他的脸,他却还得负责善后,想起来就一肚子火。
荆轲没搭理他,表面上专心一致地用膳,暗地里却想着待会要怎么逼近他,又该如何下手,从哪一处擒拿。
她的不理会嬴政压根不以为意。他就欣赏他这股傲气,在他面前不逢迎拍马,也不求饶恕罪,三不五时还有腾腾杀气从那浓睫底下迸shè而出,更是下饭。也不知道是吃得太快还是接受的目光太烈,教嬴政不禁微眯起眼,拍了拍胸口,安抚稍稍悸动的心。
「大王有恙?」荆轲侧眼睨去。难不成他有心疾?从没听说过,但这是个机会。「在下略懂医,可以替大王切脉。」说完,她展颜露笑,免费大放送墨家门人谓为最惊心动魄的笑。
他的笑彷似寒雪腊梅正逢春,褪去冰霜乍然盛放,他几乎可以瞧见他背后花团锦簇的荣景了,嬴政不禁叹了口气。「原来如此。」
又是同样鄙夷的口吻,教荆轲微眯起眼,咻的一下收起所有笑容,她沉声问道:「大王何出此言?」
嬴政摇了摇头,突然反问:「荆轲,庆平阁的膳食是否与这席上差不了太多?」
「那又如何?」
「那全是守在庆平阁外的侍卫进御膳房,强迫厨子替你备的膳食。」
「所以你要将那些人处死?」她没感到半丝意外,因为这种事,以往同门师兄弟都会抢着替她做,她也习惯了,只不过师兄弟们会jiāo换条件,央求她别对外人这般笑,更不准她让人察觉是女儿身。
她都无所谓,横竖在各国间游走,自是扮成男装较方便,再者她也喜欢当个男人,厌恶他人只看得见她的容貌,无视她的才学。庆幸的是,她的个头高,不笑时表情又显得yīn沉,多年来从没被人识破,偏偏被高渐离害得让燕太子丹发觉,开始了这一连串的恶梦。
要是真死在这里,她是无所谓,就怕连累身边人,让嬴政再添几笔暴虐实证。
「没有,一个个都还活蹦乱跳着。」
荆轲回神望去,脱口道:「早晚要赐死的吧。」
「不会。」嬴政眉头微攒。
「是吗?」她很不客气地质问。
「寡人没事杀他们做什么?」别才来几天就染上了那群渣鬼的渣病成不成?怎么他说的话都没人信,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君王了。
「那你又是为何杀了蒙嘉?」
想起那桩悲剧,嬴政一整个悲从中来。
一群妄想揣测君心的笨蛋,偏偏正道不走,爱走旁门左道,以为当他说不就是要,当他说要就是不,明明该留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