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不隐胸口就像猛塞进一大团棉花,闷胀的透不过气来。
心跳声越来越大了,感觉自己额头都在冒汗,周围的摆设全都天旋地转。
.....对了,这昏庸太子说的话不能信!
他攥着拳掐了掐掌心,睁开眼睛看向周围的人。
他就不信这群权贵们脑子也都进屎了,会眼睁睁看着自家疆土被外贼侵占!
但结果注定要叫他失望。
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撇着嘴,对他刚才的话非常不满。
有人率先喊了起来:“侯爷怎么敢妄议朝政?汴京乃是大临首府,若说大临是巨人,那汴京城就是巨人的心脏,皇上自然要先保汴京啊!”
“小小倭寇有什么可惧的,东辽王帐下有狼兵十万,哪用咱们给他们增派兵马?”
“王大人这话说的有理!我也觉得东辽就是在借倭寇一事,意图坑骗粮草和兵马,借的东西哪儿会还呢。”
“侯爷也不能不替皇上考虑啊,万一咱们撤兵支援东辽,北苍王和西凉王趁势直攻汴京....”
“东辽重要还是皇上与我等的安危重要,侯爷怎么拎不清呢。”
“喝酒喝酒,小侯爷到底是年纪小,怕是病糊涂了!”
“就是,真要给他们增援....那么....国库亏空不足....不还得咱们出银子......”
商不隐胸闷憋气的听了一圈,直到听见最后一句才恍然大悟!
银子。
这些人舍不得出银子所以才不敢伸头揽事儿,皇帝也一样。
“我出——”
他这两个字才刚出口,身侧就有人猛地将手按在他小臂上!
商不隐用余光瞥过去,按着他手臂的人是三皇子墨宸,墨宸朝他隐秘的摇了摇头。
而太子墨秧在旁边眸色都亮了,急忙追问:“你,你说你出什么?”
肥头大耳配上赤裸裸的贪婪目光,活像一只狰狞饕餮!
“我说......”
商不隐反应过来额头憋出一层薄汗,嗓音顿了顿。
他想说康宁侯府有钱啊!
具体有多少钱他不知道,但旁人都说是富可敌国的。
这样的话,他把钱拿出来充当军饷屯粮买马,不就能去打倭寇了吗?
可这肥猪太子的贪念很明显,怕是皇室的人也都在盯着他府上的家产。
钱要是真捐到这群人手里,那就白白喂了狗!
手臂上的力度又一次加重,疼痛让商不隐的脑子更清醒了,陡然恢复理智。
他垂了眼,语气也冷静下来:“我说我出去一会儿,透透气。”
“......”
这话叫周围的太子党们略显失望,他们还以为病秧子打算捐出家产充国库呢。
皇帝为什么宠着这孱弱小侯爷?
不就是打量着商府名下富可敌国的产业么。
那可是商氏一脉好几代人累积下来的财富,现如今都集中在这病秧子身上。
这乱世里人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,哪有无缘无故的疼宠。
皇帝是在等着吃绝户呢,十几年来都坐等这病秧子咽气!
太子墨秧的失望要比旁人更明显些,只要康宁侯自愿把家产上缴国库......
那到了国库的银子想怎么花,不都是他说了算吗。
墨秧收起眼中的失望,朝病秧子笑了笑。
“是啊,这阁楼里酒味儿是浓了些,那你莫走远了待会儿还有歌舞呢.....我是说,你要回府也喊我一声,我叫人送你回去。”
这是防着商不隐进宫告他的状,非得亲眼看人回了侯府才行。
“透透气,我透透气就回来.....”
商不隐喃喃说,脸色憋到青中泛白。
任由侯府侍卫给他披上狐毛白裘,缓了几个呼吸,这才很轻的瞥了墨宸一眼,示意这人跟他出去说。
墨宸在这场宴会里就等于是透明人,没谁会注意他的去留。
来的时候都是跟着商不隐来的,没人请他,现在跟着一起出去也不会有人在意。
“主子等等。”桃七小声喊。
他就是那个在原主咽气的时候哭着打砸一通,还要闯进宫里告御状的小侍卫。
看主子还没系好大裘就要往外走,桃七连忙加快指尖动作。
“外头天凉,您仔细吹了风又头疼。”
前几日才刚昏死过一回,桃七不敢不仔细。
身高将近一米八的侍卫年纪不过十七岁,本该意气风发。
现在却活成了老妈子的架势,事事都精细伺候着。
商不隐穿过来的这六天里,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个小侍卫了。
人不算机灵但胜在忠心耿耿,还是侯府的家生奴,自小跟原主一起长大。
“没这么容易病倒,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得做呢。”
商不隐看着小侍卫给他系好裘绳,这才迈步出了门。
桃七紧随其后,听见这话心头猛地一亮!
他家主子已经死气沉沉好几天了,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,人也病恹恹的比从前更懒倦,他没法儿不担心啊。
可是听刚才这话的意思......
这是又有奔头儿了!
暖阁二楼拐角处,有个歇脚的小厅。
不足三米的小厅是倚着栏杆建造的,周围也没个窗户,一眼能望见近在咫尺的激烈雨幕。
二月份的冰雨和凉风呼呼吹过来,即便身在屋檐下淋不到雨,但身上也是冷的。
只是此刻外在的冷意,远不够商不隐心底的凉。
他没想到好不容易在异世发现有倭寇,以为能打个爽了。
却是这种朝廷不打算出兵的操蛋情况!
他不能理解屋子里那群淫虫的鼠目思维,更不能理解身为皇帝却因一己私欲,不珍惜疆土!
桃七黑衫挺拔的背影就站在不远处的门外,为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守门。
墨宸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淡黄色皇子常服,坐在他正对面的椅子上。
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棕黑色小案,颇有些促膝长谈的意思。
“侯爷似乎对倭寇作乱一事,尤为上心?”墨宸试探着问。
屋檐上暴雨呼啦啦震在两人耳畔,衬得他这句话气势极其弱小,充斥着小心翼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