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诡异的安静下来。
商不隐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禁欲且年纪还小的少年，干张嘴没说话。
本意是想问问这事儿还有谁知道，但看人年纪小就没好意思问，说不出口。
最后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了。
默念着只要他不尴尬，尴尬的就是别人。
幸好少年也没有再接茬儿，不管闲事是个无比美好的品质。
楠丁说起了旁的事，语气有些不自然。
“昨晚......”
“嗯？”商不隐把刚倒出来的热茶捧在掌心里暖着，抬眼看人，“怎么了？”
楠丁深吸一口气：“昨晚冒失把您扛起来，对不起。”
“......”
这已经是第五遍说‘对不起’三个字了。
商不隐朝他笑了笑，是当真不在意。
“我没生气，你年纪小嘛，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，毕竟比你大好几岁。”
“两岁。”楠丁面上刚浮起的不自然瞬间消散了，唇瓣抿的很紧，语气执着，“你，只比我大两岁。”
不止呢。
商不隐在现代已经23岁了，楠丁才十七岁。
算起来他足足比人大6岁啊。
当然不会把真实年龄说出来，他只是上下打量着楠丁。
“你似乎很介意年龄？”
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，好像每次少年突然冷脸，都是被说到年龄的时候。
楠丁没有坐下，就站在软榻边垂着眼。
视线能瞧见盘腿坐着这人的脚踝，以及鲜艳的红绸大氅。
静默片刻，他说：“没有很介意。”
“哦，”商不隐点点头。
正要问周琢和桃七怎么还没回来，就听少年又开口了。
“只是不喜欢。”楠丁脸庞紧绷。
“......”
少年一张俊脸酷酷的，却说着‘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’这样的话。
极致的反差萌瞬间就出来了。
商不隐抬手挠挠脸颊，想着自己如果笑出来这孩子会不会翻脸啊。
他忍着笑意，同样严肃的点点头。
“是的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当小孩，我十五六岁时，觉得我就是最成熟的人，同龄小孩都幼稚极了，不爱跟他们玩儿。”
楠丁神色微动，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：“......真的？”
“嗯！”商不隐又点头，忽然说，“我那时候还穿我爸....我爹的盔甲，嗯，我偷偷穿了一整套，照镜子觉得自己帅到飞起！”
这是真事儿。
只不过穿的是西装皮鞋，不是盔甲，他还把领带系成红领巾的绑法儿。
楠丁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，但又说不上来。
坐着的人就憋不住了，眸中盛满笑意朝他问。
“哎，你偷穿过你哥哥的衣裳吗？”
“告退！”楠丁转身就走。
商不隐坐在软榻上喊他：“怎么说走就走啊，楠丁？你生气了？”
那少年头也没回，扬长而去。
“嘿.....”
商不隐指尖摸了摸桌面上的白瓷罐，唇角勾起。
心说——
叫你昨天扛我！
这会儿知道你的软肋了，我还不有怨报怨？
专挑小孩子不爱听的说，他可太拿手了。
二月中旬天气还是冷的，不过上午出了太阳要暖和些。
商不隐不久前用手指拿过药，起身洗了手之后，就坐回软榻上靠着软枕发呆。
某一刻......
他忽然起身趴到窗台边，探头望向楼下街道。
只因不知是哪条街巷搭起了戏台子。
先是咚的一声锣鼓响，紧跟着又传来“咿呀咿呀”的京腔戏曲声，戏味儿很正。
他这一细听才察觉到，外头街道好热闹啊！
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，都是老百姓们过日子的动静。
鸡叫了狗咬了，谁家灶台正在炒菜，似乎连锅铲声都听得见。
饭菜暖融融的味道还能破开寒风，直往他鼻尖上凑。
商不隐眸色亮了亮，这处架空古代还有模有样的，真有几分人间烟火气！
来客楼的所在位置，算是汴京城里比较繁华的闹市。
街道上人来人往，叫卖声也不绝于耳。
披着红氅的男子双臂叠在窗台上，用尖瘦下巴压着，眸色安静的望着楼下集市。
细数起来，今天是他穿越到异世的第五天。
却是他第一次能静下心来，仔细打量这处异世。
青色褐色棕色，各种颜色的楼阁和铺面，全都井然有序坐落在一起。
甚至还能望到远处楼阁里，有女子们身穿鲜艳长裙走动的身影。
男女老少们在街头或闲散或疾步匆匆，嬉笑打闹着，跟相熟的人寒暄攀谈。
其实不管到哪儿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，在古代叫江湖。
这是属于人世间过日子的味道，他瞧着就觉得心里踏实！
头顶晒着和煦的阳光，这才觉得.....
自己真正成为生活在这里的一份子，不再是一缕虚无缥缈的乱魂。
也不知是不是柳玉清给的药，药效好。
这会儿连着呼吸新鲜空气，明明还是冷的，但肺里憋闷的感觉却少了许多。
他盯着楼下几个小孩手里的风车，看的出神。
连身后两个人走到软榻边了都没察觉到。
桃七和周琢是一起进来的。
他们愣愣看着倚在窗台前的人，不自觉连呼吸都放缓了。
一头长发由于病弱，在阳光下微微泛起浅褐色光泽。
几缕碎发被风吹的翘起来，散落在额前轻晃着。
已经很久没有过轻松笑容的人，此刻眸中闪烁着清澈明亮的光芒，粲粲如星。
许是衣裳颜色穿的好，瞧着连平日里的阴郁之气都散去大半。
唇角勾起的弧度不浓不淡，恰如朝露，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。
整个人慵懒的坐在软榻上，倾身倚着窗台，好似哪张画里的小仙君跑出来了。
可偏偏薄唇上那一点殷红，又让他骤然生动！
“......”
看着这一幕，桃七眼眶发酸。
感觉他家主子身上多了些东西，说不清道不明。
就像是从老侯爷不在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