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明昊摆明了是在挑拨离间。
商不隐放下茶盏,转头看了楠丁一眼。
原本也没指望这话少的少年能说出什么,只要不受挑拨就行。
却没想到后者竟然开口了。
楠丁往坐着的人身边站近一步,眸色似古井无波轻蔑扫过林明昊,没有任何停留。
“我等未吃过林家一粒米,不劳费心。”
话里的意思很明显——
一毛不拔你就别多管闲事。
“......”
昨夜林明昊晕的早,没听见后面楠丁是怎么威胁皇帝和群官的。
这会儿瞧东辽一个小小次子都敢明着呛他,怒气愈发暴涨。
林明昊阴笑一声,浮肿苍白的脸庞看着渗人。
“东四公子搭上侯爷这条船,倒是腰杆子硬啊,不是昨夜跪在雨中苦求的时候了,恭喜。”
竟然拿昨夜的事讥讽。
楠丁攥了攥拳,眸色陡然锋利。
“那当然,四公子求的是东疆安定,劳心劳力的,比不得你林二公子会享清福。”
商不隐接过话音,不想叫少年跟这人多费口舌。
直接把话题又扯回林明昊最不想听的内容上。
“原来林侍郎是担忧本侯会贪藏款项,这才不放心募捐。”
他朝周围的人们望过去,笑了笑。
“是我忘了把话说清楚,募捐来的财物明细以及用途,本侯都会叫人一一记录下来,清清白白的张贴示众,诸位可以放心。”
众人听着这话,愣怔过后都是恭维。
“何须如此,我等自然信得过侯爷!”
“听闻此次圣上没有拨下军饷,侯爷连自身家财都未姑息,又怎会把咱这些散碎银两昧下,实在是林侍郎多虑了。”
“是啊,我等都未有过如此荒谬的念头。”
“......”
一群刁民!
林明昊这口恶气生生憋着,偏偏一憋气鼻梁就疼!
身边家丁连忙伺候着,又是按揉太阳穴又是倒茶的。
桃七被他主子使眼色,当即朝林明昊喊了起来。
“林侍郎,侯爷和老将军九日后就要离京了,你们募捐的事情要快些操办,千万别耽搁了。”
一句话,就钉死了募捐的事。
所有人都停下窃窃私语,目光全盯在林明昊身上。
“......”
林明昊感觉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,坐立不安。
被这么多人看着,他要如何说出拒绝的话?
说没钱,可昨夜花楼一掷千金的事都被捅出来了。
说没义务,可皇帝又给了口谕要他们交罚俸禄。
饶是他脑子再机灵,被架到这个地步也无话可说。
身上顶着众人愈发不悦的目光,林明昊额头青筋直蹦。
心想着募捐就募捐。
除去三个月的俸禄再多赏他们几文便是了,还能对外趁势落个好名声。
就是朝臣那边,忽然都得给病秧子掏钱......
丞相府必定得费心安抚一番,稳住人心。
这完全是平添麻烦啊。
林明昊想到募捐后的满地鸡毛就头疼,加上鼻梁断着,只能张着嘴呼呼喘气。
“....其实不用侯爷提醒,家父也早有集结群臣募捐之意,东辽百姓受苦受难,将士们也温饱不足,我们丞相府怎么会坐视不管呢。”
这话说的实在虚伪,商不隐嗤了一声。
话都说出来了,林明昊很快找回底气。
“各位未免太小看丞相府,只你们有心救国,当丞相大人就没打算么?”
“可知小官今日到天香楼来,原是有正事的。”
“......”
能有什么正事,接待粮草大户杜老板呗。
杜老板今日抵达汴京城,这不算是多隐蔽的消息,毕竟人家也没隐藏行踪。
商不隐指尖摩挲着茶盏,转头往天香楼门口看。
门口街道人来人往,就只有几个村夫模样的人正靠在墙角歇腿。
显然是瞧见酒楼大堂里动静大,凑在门口看热闹。
可这都快到午时了,还不见那位杜老板的身影。
那边林明昊正夸夸其谈,说是奉父亲大人的命令,叫他来跟杜老板洽谈买粮草的事。
楠丁听见这话,忽然抬眸看了林明昊一眼。
林丞相要给他们采买粮草?
商不隐收回视线的时候,无意间发现身侧这少年眸中似有亮光。
他笑了笑,低声说:“小孩子就是好骗,你信他们买来能真给你?”
等林氏买断粮草,随意运几车掺着沙土的草料交过来,康宁军这一路就得饿肚子了。
楠丁听着这句‘小孩子就是好骗’,有些无奈。
“侯爷误会了,我没有相信。”
“那你.....”
“他们要跟粮草商买粮食,还是打着采买军饷的名号,”楠丁话少,但不代表他脑子少。
“既然是给侯爷买的,到时候侯爷领人直接去粮仓里搬,衙门也不敢管。”
又不是抢粮,这是搬侯爷应得的粮食。
林丞相一番好心特地给康宁军买的,谁敢说不叫侯爷把粮食搬走?
“——?!”
叫林氏买粮,然后直接进粮仓抢?
不,不是抢。
这是应有的接货啊。
商不隐回过味儿来,眸色顿时比少年刚才更亮!
他望着楠丁,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蔫坏的。
没错!
怕林源那老贼在粮食里动手脚,不叫粮食进丞相府就行了。
等林明昊给杜老板交完订金,他们直接牵牛车去杜老板的粮仓里搬,这不是白得一批粮草么。
少年这土匪似的献计,瞬间叫商不隐茅塞顿开。
好家伙,他对这小子刮目相看啊。
“哎嘿,嘿,”商不隐眉眼弯弯,笑的低咳好几声,“你这点子,堪称绝妙。”
一想到能叫林氏狠狠吃个哑巴亏,简直爽翻了!
“......”
楠丁便也抿唇浅笑。
如果能做成这件事,那就能替侯爷省下一大笔银子,也算东辽少欠些债。
这回,总不会再被人拿年龄说事了。
桃七已经记录好众人的捐款数额,总共有七千四百两银子。
他仔细把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