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不容易才哄着部分人进城,宋轻舒疲惫地回到他们正在打扫迁移的营地,就得到军医的消息。
苏若昀已经醒了。
大约一刻钟之前,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,姜尚仁就躺在苏若昀旁边的小木板床上,支着脑袋看着帐篷顶,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。
他时刻注意着身边人的呼吸,生怕自己一个疏忽,就要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丧命,越是如此,那种愧疚和后悔就越浓厚。
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,心脏无时无刻都被一只大手攥紧,随着呼吸而抽痛。
在这个时候反复去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错事,似乎都已经成为一种自虐的方式,越是疼痛,他越觉得解脱。
事情都是他一手促成的,多疼都是他活该。
要不是身上还背着使命,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苏若昀躺在床上。
在无数个时刻,他也会喃喃自语,质问老天爷为什么死的不是他。
他才是那个酿成大祸的蠢狗,为什么总要让别人来替他承担后果。
也是在这个时候,旁边忽然出现一个嘶哑的声音。
“你不能死。”
姜尚仁还没反应过来,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逃脱,咬牙切齿地答:
“让我去死,总好过我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为了救我死在面前,余生都活在悔恨里要好。”
脸面再怎么重要,也没有心上人的命重要,人都要死了,他还纠结要不要嘴硬干什么?
等那些话说完,久久没有得到回应,他转头,看到苏若昀通红的眼睛,才猛的站起来。
“你醒了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要不要喝水?他们说人在昏迷期间容易缺失水分,我这就去给你倒水。”
负责相关事情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守着昏迷病人的事,按照将军和宋夫人的吩咐,他们不常靠近,会在附近准备好他们可能需要的一切东西。
比如门口的架子上,就放着防尘工作完善的水和干粮。
苏若昀也没有拒绝,就撑着身子半靠在那小病床上,含笑看着姜尚仁手忙脚乱的身影。
“你喝。”
把自己封闭起来内耗的时候,心里有无数要感慨的话,真等到站在别人面前,姜尚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好半天也只能干巴巴挤出两个字。
那杯水杯放在桌上,苏若昀的眼神却半点都没有挪动,一直都直勾勾盯着面前人的脸。
“你喜欢我啊?”
这是她醒来后,说的第二句
话。
姜尚仁一口气堵在喉咙里,不上也不下。
该怎么说?
所谓的背叛一事他早就放下,不然一开始就不会说服自己出去送苏若昀那一程。
后来一直不愿意跟人好脸色,只是因为赌气。
气苏若昀之后日子过成那样也不肯回去服软,气自己的拧巴,也气她之后走投无路,还一门心思折腾娘。
无数种怪异的想法结合到一起,他才纵容自己那点坏心思,想看心上人还能讨好他到什么程度。
直到看到苏若昀愿意挡在他面前,豁出自己的命去。
“不管怎么说,你是我的妻子。”
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还算平静。
这不是要不要端架子的事情,这关乎脸面。
毕竟人已经活了,他们之后还要一起相处许多年,要是这时候就把脸丢个彻底,那他以后如何自处?
苏若昀扶着脑袋:“可是我们和离书都签了。”
姜尚仁沉默一瞬:“早撕了。”
要细说的话,最早在苏若昀离开家门的时候,他追出去的那一瞬间,就已经决定要等她回来。
所谓的和离,从一开始就不构成。
苏若昀饶有兴趣地看着姜尚仁的表情,等到对方再次把视线
转过来,她才叹着气,撑着手肘靠在桌上:“那你之后还给我甩脸色,让我为你跑前跑后……”
姜尚仁只是情商方面没那么强悍,他又不蠢,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。
他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,在旁边坐下,低声求饶:“我认错。”
“我不该任性赌气就给你甩脸色,更不应该一直不搭理你,有重要的事情也没跟你沟通,害你担心。”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这个人木头脑子,你大人有大量,行行好,不要跟我计较。”
算了,没脸就没脸吧,先把媳妇哄回来,其他的都等之后再说。
他爹在他娘面前就没什么面子,现在还不是抱得美人归?
苏若昀揉揉眉心:“是哦,你这人是个木头脑袋……”
姜尚仁眼巴巴的点头。
她顺势就说,“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跟你过日子,毕竟跟在你身边,很有可能随时被人砍上一刀,我连命都豁出去了,债应该也还清了吧,得好好考虑一下还要不要留在你身边。”
情绪和思想都在短短几分钟里大起大落的姜尚仁,表情再次剧变。
他猛的凑近,扣住苏若昀的肩膀,表情有些激动:“
你不能走!”
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把人吓到,他又赶紧收住情绪,咬着牙给自己找补,“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受着伤,外面到处都是难民,你出去太不安全……”
在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语里,苏若昀忽然伸手捧着他的脸,往下一拉,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他的额头。
感觉不太妙,因为她太久没喝水,嘴皮干燥,扎得慌。
但为什么,他的心跳的那么快?
姜尚仁整张脸都在发烫,连着耳根子都感觉要冒热气,心跳声震耳欲聋,他快要听不清楚自己心中说的是什么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
“我不走。”
苏若昀倒是很坦然,干完坏事后松开手,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,“干什么啊,都成亲多久了,亲你一下跟要你命一样。这里又没别人,难不成就是讨厌我而已?”
她一撇嘴,委屈的模样信手拈来,“那我以后不碰你就是了,我还是收拾东西去和娘住吧。我要去跟娘认亲,这夫妻也别做了,以后就管你叫义兄。”
姜尚仁这才赶紧否认,一口一个自己不是那个意思,没忍住俯身把人抱紧,听到对方说伤口疼又松开,紧张得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