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嫂子这么想就不对了！”钱爱红虎着脸，闷了半天才哼哼：“要是嫂子，会怎么安排？总不至于全大队社员都去搞‘副业’吧？”
“可是都想搞‘副业’呢！”许敏乐了，“大队长，这里没别人，你也说句实在话，就说队上哪个不想搞点‘副业’吧？”
许敏这话说得连钱爱红都没法反驳，“人人都搞‘副业’不种田了呗？”
“我可没说那话，田得种，公粮得缴，‘副业’也可以搞嘛！再说了，也不是人人都有那门路去搞‘副业’啊？”
许敏得意地掀眉毛，“大队长不会以为人人都有我家美兰这样的门路吧？不认识的，你就是进了人商店大门，人也不收啊！”
说这话时，许敏还特意斜了眼钱爱红。
这才是钱爱红来陈家的原因，要不是这个，钱爱红还能好声好气地和她们商量？
钱爱红当了小二十年的大队长，还真是没受过这窝囊气，瞥见许敏那表情，他都想站起身就走了。
林美兰有眼色，忙笑着道：“大队长，我妈话说得不动听，可理还真是那个理。其实吧，这个事咱大队上不接也没啥的，我之前就没应我那同学……”
“
别呀，老干部的事那都是大事。”钱爱红大义凛然的，“老干部们为国家吃了一辈子苦，哪儿能到老了连想吃口山货都吃不着的道理？咱们公社得担起这个责任来。”
“大队长你可是真有心了……”许敏憋着笑，“要是大队长这么说，我倒是有个主意，我看你呀，也别说指派谁了，赚工分这话更不用提，就让大家伙自己上山去采山货，晒干了挑最好的拿过来，美兰呢，就辛苦一点儿，帮着大家伙跑趟镇上，送到一百去。到时卖了多少钱，就按着大家伙送来的货给大家伙现钱就得了呗！”
“这，不好吧？”钱爱红沉下脸，“这不就是做买卖了吗？”
“咋叫做买卖呢？这和做买卖有啥关系啊？”许敏眼都不带眨下的，“大队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！我听人沈同志说，外头大厂里就这样的，叫啥来着——啊，‘计件’！就是说你干了多少件活计，就分你多少工钱，你看，这不和咱这是一样的事儿吗？”
“一样吗？”钱爱红直眨巴眼睛。
工厂里是不是“计件”，他是不知道，可听起来好像不大一样啊！
好像没看出钱爱红的怀疑，许敏只笑
眯眯的，“这个事，也不用男劳力去做，就我们妇女同志不就干了吗？啊，大队长家嫂子和小闺女不也都闲着嘛！”
抿了抿唇，钱爱红终于定下心了，“中！就照嫂子说的，咱大队也学城里大厂子，‘计件’！”
事情说定了，其他的就好办了。
后头许敏也没多说话，林美兰就自己和钱爱红说妥了。
公社这边，林美兰不用出头，就等着收了货往外卖就行，大队上也不让她白辛苦，去一次给抽一块钱的红利，这钱，大家伙一起摊。
其实，钱爱红心知肚明林美兰出去一趟肯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，可现在也没其他门路，只能由着林美兰赚这个钱了。
事一说定，钱爱红也不多留，起身告辞，脸上还带着笑，显然对谈定的这个事还是很满意的。
许敏就更觉得满意了，她这算是帮着林美兰过了个明路，以后她收山货收点粮食啥的那不都有了名目，不用再藏着掖着了！
不过，看林美兰的表情，许敏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解释下。
“美兰啊，你生妈的气了？”
“啊？没、没啊……”
林美兰笑是笑了，可那笑，看在许敏的眼里，越发觉得
儿媳妇在生气了。
“这事吧，妈得先和你道个歉，是妈考虑不周，没先和你商量。”许敏坦然道歉，全没有什么长辈包袱。
林美兰倒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妈，快别这么说，道歉什么的，我可不敢当。”
“有什么当不起的？”许敏笑笑，“我知道，妈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你心里有点疙瘩——你先别说‘不是、没有’的话。妈是想着咱娘俩以后好好处，做一辈子好婆媳的。既然想这样，妈就得把话说清了说透了……”
许敏叹了口气，看着林美兰的目光很是温和，“妈以前是怨过你的，昨个儿妈也说了之前想左了，可细想想，怨你什么呢？你又有什么错？”
“美兰啊，要说妈是有私心的。你赚钱妈高兴，觉得咱老陈家兴旺有指望了！可我寻思着，你一个人赚钱还不行，得咱一家子都赚钱才行。所以，妈就想着你收干货山货这事得过个明路——你看，你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回娘家收，还不如让全大队都给你送货呢！这样，你赚得多了，连带着淑芬他们也能赚点小钱……”
许敏笑着，可抬眼看林美兰，好像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。
眼珠一
转，她忽然明白过来，“你们这些孩子赚钱，妈高兴，不管是淑芬他们也好，还是你也好，赚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，自己攒着，不用往公里交。”
许敏说这样的话，林美兰都没掩住惊讶的表情。
不用往公里交钱？这可不大像她婆婆会做的事啊！
“妈，您说真的啊？”林美兰迟疑着，“咱们还没分家，这样也不大好，要不……”
“唉，妈说的是真心话！以后就这规矩！自己赚钱自己花，我要想用钱也自己赚——你们啊，要是想孝顺我，那是另说的。平常我是半分都不要你们的。”
许敏笑笑，“我就攒了万贯家财有啥用？到头来两脚一蹬还不是留给你们这些孩子？”
“妈，可别这么说。”林美兰忙劝，看着许敏认真的表情，倒信了她是真心的。
只是，这也太奇怪了，她婆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大方了？大方得都不像是她婆婆了——不管了，反正是好事！
许敏偷瞧着林美兰，见她嘴角微翘，也放心了，起身揉揉压酸的腿，“得了，话说清楚了，咱娘俩就都不许再提以前的事了！也该吃饭了吧？老小咋还没动静？难不成还真老实干活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