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建功不只失望，还有满满的愤怒：“我没有做错事，为什么要这样？”
沈书记看到陈建功这样，也很是为难：“建功啊，你不要这样——组织上不是不相信你，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，组织让你先暂停工作，是为了保护你——这不是停职，而是让你休年假……”
“什么年假？说得再好听，可所有人一听就明白，这就是停我的职！”
“建功，你不要这么讲，休假不是停职——好了，你要体谅组织的用心良苦，等那些谣言都过去，你还可以……”
“谣言！？说我是杀人犯的谣言？”
“不是说你……”
“说我爱人就是说我！”陈建功压不下火气，哪怕已经奔四十的人了，还是冲动起来：“公安局都已经出了调查报告，完全可以证明钱爱红的死和我们夫妻完全没有任何关系，为什么我还要因为这个……”
仰了下头，他吐了口气，沉声道：“沈书记，我不能停职，如果现在停职，就等于在承认自己犯了错……”
“没有人那么说，都说了是休假，是休年假——”沈书记也忍不住声大了：“反正，这是组织已经决定好的，你只能服从……”
“只能
服从？”陈建功忽地一下站起来，沉声道：“如果是这样，那、那我不干了——我不干了！”
话冲口而出，陈建功看看一脸震惊的沈书记，没有给他拍案训斥的机会，转身就走。
“陈建功！陈建功——你这是什么态度？”
沈书记的怒喝声冲出办公室，经过走廊的人都看过来，陈建功却是连头都没有回，脚步反倒越走越快。
脚步如风，陈建功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，又走了多远，走到脚软，就一屁股坐在田坎上。
春寒方过，远处的田里有拖拉机突突驶过，虽然眼下还没开始春耕，可陈建功却已经仿佛看到麦苗郁郁，嗅到麦香扑鼻，看到丰收在即……
忽然，他就笑了。
抓了把微湿的泥土，嗅着泥土的腥味，他长吐了口气：“就算不当什么副乡长，不当什么工业区的区长又怎么样？我还有地呢！陈建功啊，你一直都还是个农民啊！”从没有变过……
陈建功离开乡政府还不到一个小时，在厂里的林美兰就已经从好几个人那里知道消息了。
现在，想和她卖好的人多了，同一个消息从不同渠道传来，还有各种不同的版本。
不过不管是哪
个版本，最后的结束尾大多都是一样的——陈建功，前途无亮了！
林美兰嘴上说感谢，挂了电话却道：“有什么了不起的？不做副乡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？反正，我们家又不指着他那份养家……”
小殷听得直笑：“是啊，咱们林总直接就能养得起，陈大哥躺在床上就能享福……”
林美兰白了小殷一眼，到底还是坐不住了：“小殷，我今天早退，真是的——这么大事儿也不给我打个电话，也不知现在去哪儿了……”
小殷偷笑，却没多说什么，开着车，陪着林美兰找遍了黑水镇，最后还是找不到又绕回家里，才在村口找到了站在田间小路上的陈建功。
“这是——陈建功！”林美兰大喊一声，冲过去扯住人，也不说话，直接就抱住了陈建功。
陈建功先是失笑，然后又轻轻拍着林美兰的背，柔声道：“我没事的，我没事——真的，你看，我都想好了之后要做什么的——我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。”
“谁说你有事了？”林美兰白了他一眼，完全不说自己的担心，也不说原本是想来安慰他的，只笑道：“我就是想你了……”
陈建功笑得更大声了，拉着林美兰的手，
指着远处的地：“你看，咱们家的地——这些年租出去，他们都没怎么好好种，等我收回来，肯定比他们收成好。”
“你真要回家种地？”林美兰笑问，看陈建功点头，她略一迟疑，才问：“要不，你到厂里来……”
“不去！我就想做个农民！”陈建功拒绝得坚决。
林美兰见状，也不再多问，只是温言道：“既然要收地，那你可得快点动作了，再过一段时间春耕了，怕是人家不想——要是我，肯定让你多退地租。”
陈建功笑着点头，半点没把这个放在心上，还道：“我去找大勇，既然要种地，就要大干一场！我要拿下咱们村头名啊！”
林美兰失笑，拍了拍陈建功的手，目送着他远去，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，眼神也一直是那样温柔。
原本远远站着的小殷歪了下脑袋，忽然小声道：“我好像有点明白林总为什么那么在意她爱人了——原本，我还觉得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？觉得陈副乡长配不上林总？”蹲在一旁的司机笑起来：“以前总有人这么说呢！可要我说，他们啥也不明白——他们那些人，哪儿看过人家两口子好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啊！”
小殷失
笑：“您可是看到了……”
司机一乐，刚要回话，就看到林美兰转回来了，忙“嘘”了声，站起身来。
林美兰走过来，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担忧之色。
“小殷，帮我定去京城的车票——不，定去冰城，从冰城坐飞机去京里……”
小殷答应一声，也不追问，直接去打电话。
陈建功却是没想过要去散心：“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，要正式写辞职报告，还要……”
“别说那些，不管你想不想干了，还是要不要做农民——建功哥，你就当陪着我好了！我想去看看妈——最近咱都挺累的，我想去妈那歇歇，想吃妈给我做的饭……”
陈建功听得直乐：“好好好，去看妈——不是，你真想吃妈做的饭？你那时候不是偷着说妈做饭除了舍得放油，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吗？”
“唉呀，谁让你说这个的——可不许当着妈的面说啊！”林美兰笑着捶了下陈建功，想想，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。
两人歪在一起，她忽然怀念道：“我还挺想从前的，虽然以前吃得没现在好，穿得也没现在好看，可大家都在一起，虽然也争吵，也有矛盾，但——啊，我真的想妈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