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宁十六年春,风雨骤来,黑云压城,九月邳风绕颈,山阪寒风瑟骨,皎晖如同冰冷利箭饱汲水汽,刮得楚穗玉一张脸紧绷皲裂。
她孤身一人,持剑立于澜沧道上,手中利剑深深插进土中,苦苦支撑着千疮百孔的身体,她身中七刀,刀刀皆位于身上要害,鲜血泊泊直流,掌中鲜血顺剑锋而下,风吹来,扑鼻都是血腥土味,眼见着这血是要流干了,命也是保不住的。
“文奢,我与你无冤无仇,同宗同门十三载,我不明白,你为何要对我下如此死手?”楚穗玉满面疑惑,质问站在眼前的人。
她面前这人,布衣青衫,气质清雅,长相俊逸,轻飘飘立于道上,俨然一个遗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,然而他手中却持着一把粗重的玄铁古剑,表情也并非往日温柔。
这是她的同门师兄古文奢,金云宗第一大弟子,举世无双,郎艳独绝,是宛南城里谁都想嫁的如意郎君。可是又有谁能想到,他竟使下毒技,趁人之危,残害同门师妹。
楚穗玉也想不通,她一直敬重爱戴的师兄,为何会往她常年佩戴在身上的苹果香包中下毒,又在她毒发之时趁机以斩魄刀斩断她所有经脉,让她无法施术反抗。
“对不起,你太强了,师尊向来器重你,你不死,宗主之位就不可能由我来做。”
闻言,楚穗玉抬起眼来,不可置信盯着他。
“原来…”
楚穗玉恍然大悟,轻缓出声:“原来…只是为了一个宗主之位…”
“为了一个宗主之位,你便要杀死我。”
“大师兄,你不是这样的人啊!”楚穗玉气愤出声,在她眼里,古文奢向来光明磊落,对她也温暖随和,她不知道,掩在他皮肉之下的,竟然是这样一具灵魂。
“我不是这样的人?”古文奢闻言,嘴角轻薄浅笑,问:“我该是什么样的人?”
他道:“从踏进金云宗那一刻,我的目标就一直是那个位置,我潜心钻营,给师父伏小做低那么多年,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得他青眼,登上那个位置!”
古文奢看向楚穗玉的眼神突然怨恨:“可是,师父喜欢的,竟然是你,是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修士!凭什么?凭什么?”
“楚穗玉,你做我绊脚石,你就该死!”古文奢突然手持斩魄刀鬼魅一般向她袭来,“噗嗤!”一声,刀尖破肉声响彻整个天际,被斩断经脉早已精疲力尽的楚穗玉毫无反抗之力,这一刀,直直插进她的胸口,又在她的胸中转了几圈,楚穗玉的心口,被捅出了一个大洞。
“师妹,永别了...仙门有你这个捉妖师,是幸,但也不幸,未来,我才是那个统一三界的人,不止仙门,还有..魔族..”古文奢笑得阴狠,拔出斩魄刀,楚穗玉的身子渐渐透明,她的三魂六魄随之破体而出,慢慢的和她的身体一起,如同烟雾一般慢慢消散了。
人有三魂,一为天魂,二为地魂,三为命魂。其魄有七,一魄天冲,二魄灵慧,三魄为气,四魄为力,五魄中枢,六魄为精,七魄为英。
斩魄刀,顾名思义斩杀魂魄,使其灰飞烟灭,再无转世回生的可能。
楚穗玉弥留之际,沉重压抑出声:“古文奢,你欺师灭祖,残杀同门,早晚会自食果报,我只要有一魄留在人间,也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
古文奢爱抚着自己的刀淡笑:“不会有这种可能,你魂魄一灭,连六道轮回都不能进。”
“~小师妹,永别了...”古文奢挥手,如同从前一样对她温柔浅笑道别。
楚穗玉死前看见的,是他那双眼睛里无法掩饰的得意。
楚穗玉死了,仙门百家乍然听闻这个消息,下巴都惊掉了,那个六岁独自一人入万妖林斩杀人人闻风丧胆的荆棘兽,将其兽耳卤制献给自家师尊下酒,十二岁便登升仙台成功渡得天劫受封高阶仙师天赋异禀,举世无双的楚穗玉,她死了????
她本是金云宗宗主甄道山得意门生,仙门一等一的捉妖师,亦是除妖试炼赛的夺冠热门,谁料世事无常,她竟然在新一届除妖试炼赛即将开赛的时候,就这么死了。
有坊间传言她为情所困,因爱慕逍遥观观主许门山求而不得郁郁而终。
也有人说她峙才傲物,在一次宗门除妖比试中轻敌被杀。
更有甚者,说她因为爱吃肉,把自己给噎死了。
总之,坊间传闻闹得沸沸扬扬,但不管怎么猜测,她的确是死了。
春来雨多,皇城中连日来淫雨霏霏,大雨绵绵,都说春雨润如酥,这雨下得久了,总是望不到晴空,人也是会闷的。
国师府内,小采正在偏门檐下生炭烧火,等把一锅水烧热了,就匆匆换到面前的洗脸盆里,把面巾一拿,又急忙忙钻进雨幕里,只见她七弯八拐地,最后拐进了一间陈设布置颇为精致的暖阁内。
暖阁床上,芙蓉账内躺着一个人,那是一个如玉一般的人,肌肤莹白,五官精致柔美,黑发如瀑,披于双肩之上,整个人犹如一个金雕玉琢的瓷娃娃,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。
“姑娘,该起床了。”小采立于床边,端着脸盆,躬身唤道。
那如玉般的美人儿立刻睁开了双眼,直起身来,双膝并拢下地,双手置于膝上,直直坐着。
整个过程一板一眼,脸上表情丝毫未动,如同傀儡一般。
她也的确是个傀儡,是由国师李箴一手制作出来的傀儡。
而小采,是国师大人专门派来伺候这个傀儡的。
让小采想不通的是,这个美人明明是个无血无肉的傀儡,既不知冷热,也无情无绪,怎地国师大人就天天叫她以温水替她擦身洗脸,早晚各一次,还要布置饭食,带她去花园里赏花。
不能有半点懈怠,若有懈怠,便会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