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续三日的暴雨过后,淇水下游,洪水冲出了一张人皮…
淇水下游。
仓氏部落。
部落之主,仓吉,伤势已经到了无法起身的程度。
他遣护卫召来了部落里唯一没有上战场的巫。
“卫,你是我幼年的同伴,我们一起追随瑞王,一起建立部落…”
“日落之时,有两队狩猎的族人没有回来…”
“太清神告诉我,淇水出现了变化,你要去看一看…”
“部落的青壮还在南丘征战,我只能把我的两个护卫派给你…”
卫叩首。
他曾经与首领吉追随瑞王,巡视大荒,一起镇压复苏的遗骨,驱散血脉的诅咒。
但是,现在的他,头发已经花白枯萎,每日都会大把大把的掉,门牙也开始晃动了,说不定哪天就会脱落。
“我会带着淇水的消息回来。”
卫的眼珠是黑的,黑的发亮,这叫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。
“如果三个日落之后,你没有回来,我就让族人迁徙…”
吉的语气带着坚决。
卫知道,迁徙会发生什么。
那些黑暗里的,会使用各种手段欺骗孩子离开祭火…
那些藏在树叶里的,会偷偷钻进老人耳朵里…
那些藏在地底的,会钻进青壮的脚掌…
每一次迁徙,部落的人口都会消失大半!
太阳升起的时候,卫带着两个护卫出发了,前往淇水。
他们披着用兽血涂写祭文的水牛皮,脚踝缠着荆棘条。
一个护卫一路吹着号角,一个护卫沿途撒着祭灰…
日落之前,卫带着两个护卫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淇水河畔。
一路没有人折损,这是很幸运的。
淇水河畔,卫在太阳落下之前升起了祭火。
一个护卫在取水,一个护卫在往祭火里添加薪柴。
祭火能驱逐地面上的黑暗。
黑暗里总有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,对于地面上的活物来说是致命的。
“河水很甜,尝一口吧”
取水的护卫提着水囊走到另一个护卫身前。
另一个护卫放下手中的兽骨和琥珀,接过水囊饮了一口。
“是,河水很甜。”
两个护卫互相看了一眼,火光照映下,两人的脸变得像木偶一样僵硬,眼球骨碌碌上下旋转。
火光闪烁,影影绰绰,两人微微一笑,眼神清澈,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他们拿着水囊,走在河滩上,脚步有些虚浮。
“卫,河水很甜,喝一口吧。”
卫放下手中的草绳,上面打了一个个结,这些绳结记录了今日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,包括他对淇水的观察。
他接过水囊,正准备喝一口,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一道道虚影。
这些虚影发生在未来,他看到了自己的皮飘在淇水的水面上,也看到了两个护卫,甚至…更多!
有族里老人、孩子的…还有…还有吉的!
在大荒,死亡是经常的事情,不论是人,还是猛兽,甚至是那些不能说的东西,都会死亡。
巫也会死,但是巫能比普通的人更善于规避意外,活的更久一些。
卫预见了自己的死亡,经验丰富的他默默放下水囊,看向身旁的祭火。
祭火是太昊神的恩赐,很少有东西能靠近燃烧的祭火。
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当初追随瑞王的巫觋有百人,能活着建立部落的巫觋只有八个,卫就是其中之一。
他的倚仗就是这双生下来就伴随自己的眼睛。
杂乱的思绪仅仅过了一瞬,就在放下水囊的一刹那,卫的右手就已经伸向了挂在腰间的石斧。
摇曳的祭火有了短暂的停滞。
一阵风从卫的手里吹出,站在他身前的两个护卫眼神突然变得僵硬。
卫收回石斧,顺势后退到了祭火另一侧。
两个护卫的腰上裂开了细长的伤口,但是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血,而是一缕缕的清水。
哗啦啦————
像是装满了水的水囊突然破裂,大量的清水从两个护卫身体里流了出来。
等到流水声消失,卫走到跟前,在地上发现了两张皱巴巴有些破损的人皮。
卫用石斧将两张皮铺开,发现护卫们的血肉和骨头都已经消失了。
这种情况卫并没有见过,但是他并不惊奇。
追随瑞王巡视大荒的时候,他见过无数诡异且不可言说的事情。
卫是冷漠的,在大荒,不论是人还是其他活着的,都必须冷漠。
他细心的观察,从护卫身上找到了一些信息。
淇水已经不可饮用。
异变发生在水的源头。
所以,他需要沿着河岸往上走,前往淇水的源头。
淇水并不是一条大河,它的源头就在不远处的山上,正常人的脚力,一日就能到达。
但是,没有了护卫帮助,明日恐怕很难继续走下去了。
巫不是无所不能的,即使是瑞王,诸夏部族最强的三个大巫之一,巡视大荒也要带着上百巫觋作为护卫。
卫已经老了,所以,他不得不使用一些禁忌。
所谓禁忌,是不被诸夏人族认可的一些祭祀和仪轨。
在大荒,人是最有灵性的活物,所有的神秘之物都对人有所渴求。
禁忌是一种能让人主动沟通那些神秘之物的祭祀和仪轨。
卫知道这些知识,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