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源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，只剩铁黑着脸。
林明昊就是不久前在席间让舞妓勾引侯爷的那个人，这会儿脸面也挂不住，咬牙说。
“你个该死的病秧子还敢猖狂，你以为你能活的过今夜——”
“明昊，”林源到底是老奸巨猾，皇上还没发落他们不能说什么死不死的，“小侯爷这是赞誉，你也要记得。”
“人生在世总有个逆境的时候，为了家族兴亡忍一时坎坷，弯弯腰也是少不得的。”
这话算是林源给自己解围。
意思是当年老侯爷位高权重当众折辱他，他是为了家族生计才弯腰的。
“是，儿子记住了，多谢父亲教诲。”林明昊隐忍点头。
不过他瞬间想起什么，突然朝商不隐笑起来。
“好在儿子还有父亲大人时时教诲，可侯爷就没有被父亲教诲的好福气了，否则也做不出今日错事来。”
这话的意思很简单——
你爹死了，你个没人教养的野孩子！
“......”
真是好恶毒的一句话。
商不隐眸色一冷，紧抿着唇指尖逐渐攥紧衣袍。
不管是现代还是这里，他都没有父亲了。
墨宸就在商不隐身后跪着，听见这种刺耳的话心底也咯噔一下，但在这种场合却没他说话的份儿。
林氏还未肃清，他不能逞强出风头。
就在林明昊得意笑着的时候，门外突然传来沉重脚步声。
一道饱含沧桑的沙哑嗓音传进来，能叫殿里所有人都听清楚。
“老侯爷临终托付皇上教养世子，二公子这话是否在暗讽皇上德行有失，所以才没把世子教养好？你居心何在！”
商不隐愣怔一瞬，转头往身后看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戴朴素，却面带红光的老将军。
年纪约莫有五十出头，虎背熊腰走路生风。
这人是——
不等商不隐细想，那边就已经有人站起来问好了。
“鲁将军好，夜深风重的您怎么进宫了？可有皇上宣召？”
“倒也不必皇上宣召，城里城外都知道天子近亲在此等关头还有闲心作乐.....”
鲁明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，自己找了位置坐下。
就坐在商不隐左手边的空位上。
“外面的百姓都闹翻天了，纷纷喊着时年不古，天不怜民！”
“本将军若再不来，怕是宫门都得被告御状的人挤破开！”
“......”
鲁明，鲁老将军。
商不隐眸色回温了些。
原主记忆里这位老将军一直南征北战，很少回京。
此番是听闻昔日旧友老侯爷过世，匆匆料理军务赶回汴京的。
原主记忆最深的是，这位将军给他买糖葫芦，哈哈大笑拎着他骑大马。
以及......
鞭抽痛打在老侯爷丧礼上闹事的林家小厮，被皇帝罚奉禁足一个月。
禁足过后，原主上门去探望鲁将军。
撞见鲁将军一身白衣捧着老侯爷的佩刀，正带领妻儿又摆了一场丧祭，嚎啕痛哭。
此后因为原主性情淡漠，又没了老侯爷联络。
慢慢的就跟鲁家人没有来往了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来往的将军，却能在听闻商不隐‘闯祸’后匆匆赶来，张嘴便护着。
人总在困境时才知道谁是真心相待的。
刚被骂过死了爹的商不隐，这会儿难免动容。
他小声喊了句：“鲁伯伯。”
许是很久没听见他这样喊了。
鲁明愣怔一瞬，眸中很快泛起湿润来，低低应声：“哎，好孩子。”
出了名暴躁刚直的鲁将军，却能如此慈祥的跟病秧子说话。
林明昊心生不忿，仗着他丞相爹坐在身边就又开口了。
“暗讽皇上？鲁将军一来就给微臣叩罪名，可知今夜的罪人到底也不是微臣——”
“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在老子面前称微臣，你算哪门子的臣？”鲁明张嘴就骂。
“老子给先皇打天下的时候，你娘还在后宅里舔糖人儿呢！”
这话没什么不对，林明昊今年才二十岁出头。
而鲁将军十三岁就投军上战场，今年都已经是五十有三的高龄。
往前倒腾四十年，丞相夫人才刚出生没多久，不就是正舔糖人儿的年纪。
只是这话好说却不好听，至少林源这个丞相脸上挂不住。
林明昊看他爹一眼就知道他爹也动气了，反唇相讥。
“即便鲁将军劳苦功高，可微臣也是皇上亲封的御书院左侍郎，如何不能以微臣自称？”
“哟，好大的官职，”鲁明坐直身子瞥他一眼，语气讥讽，“未参科考全凭举荐，这样的官职好荣耀啊。”
“天下学子合该夜夜痛哭，哭自己怎摊不上一位好爹爹，倒叫你林二公子摊着了！”
“......”
丞相林源有两个儿子，一个硬塞到军中当草包将军，一个塞到朝堂当左侍郎。
说起来也是两个儿子一文一武，文成武就。
实际就是拼爹党，没有半点真才实学。
这些事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，此刻旁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笑，商不隐却噗嗤一乐。
他喜欢这个鲁将军，敢说敢做是个敞亮人！
“你.....”林明昊被说的面红耳赤。
却只能怒瞪着笑出声的商不隐，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辩驳。
毕竟他这官职就是父亲谋来的，这是事实。
林源看着对面姓鲁的莽夫，心知自己儿子跟这莽夫说话占不到便宜。
便伸手拦了儿子，他亲自上阵。
“鲁将军似乎对皇上用人很是不满啊，也不知是不是本官的长子入营为将，挡了你鲁将军儿子的晋升路，这才叫你颇有怨愤......”
这话是说给众人听的。
暗示因为先前林家长子空降军营，抢了鲁家儿子的抚远将军一职。
鲁明才在此刻冲他林家父子发威泄愤，半点情面不留。
“就凭你那弓都拉不开的草包儿子，也配来挡我儿的晋升路？”
鲁明满脸不屑，回了一口气冷笑出声。
“是我鲁家儿郎只拼实战不图将位，懒得与你等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