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里陷入僵局。
墨宸在窗外皱眉听着里头的对话,竟不知林氏党羽已经大胆至此,敢在明面上逼迫皇帝。
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好收尾啊,侯爷就算如愿领兵也得褪层皮!
他蹙眉深呼吸几次,二月阴冷的风往他鼻腔里钻,提神醒脑。
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,视线转圜间看见那边还跪在门口的人。
那是——
东辽来的四公子?好像名叫楠丁。
他千里迢迢赶来跪在这里,是求朝廷发兵援助东辽的。
楠丁垂首跪着,头顶冰凉的雨水噼啪打在伞蓬上,指尖凉的没有知觉了。
尽管知道自己跪在这里似乎也难如愿,但他没有别的办法。
三哥坠城身亡,东沙城已经被倭寇攻破了。
关键时刻是二哥带兵护住了往北撤的百姓们,几经生死才暂且保全。
可现在倭寇有继续进攻的迹象,二哥他们身处的狼牙关也岌岌可危,楠丁没法儿不在这儿跪着。
他傍晚见过皇帝一面,皇帝是个笑面虎。
说话时慈眉善目,对东辽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。
但他一提到借兵皇帝就愁眉苦脸的哭穷,摆明了是不想帮。
逼不得已,楠丁只能跪在这里叫所有人都看着,试图卖惨请求皇帝出兵援救。
尽管希望渺茫,但他只能一试。
木驼子是个年纪约有三十岁的武将,护送四公子一路赶来汴京的,举着伞柄浓眉紧皱。
“公子,不行咱们就回去吧,这里风平浪静他们都不着急,求也没用。”
尽管木驼子知道,现在回去就是全族彻底没了生机。
但他宁愿死得其所,也不想看草原最骄傲的狼崽跪在这里,服无用的软。
“......”
回到哪里去。
是那片碧草正被战火烧焦的地方么。
楠丁眼眶兴许是溅了雨水,只觉得干涩发疼一路疼到心里。
几根修长手指紧攥着湿漉漉的袍衫,触感跟他在城墙上与三哥诀别一抱时,一模一样。
满心绝望了。
就在他考虑要听木驼子的话,赶回草原跟父兄誓死抗敌时.....
那边廊下有道浅黄色的身影走过来了,一手撑伞,另一手端着冒热雾的茶水。
墨宸笑的温和,嗓音也足够友善:“夜寒风重,四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吧。”
楠丁漠然看着他,唇线抿着没有吭声。
两人年纪本是差不多的,都才十七八岁。
但一个脸庞还稍显稚嫩青涩,另一个却已经是骨骼分明,眸色坚毅。
木驼子攥了攥伞柄,嗓音沙哑:“不劳这位皇子费心,我家公子不渴。”
墨宸没有理会随侍的话,单膝蹲下打量这个少年,嗓音很轻。
“四公子不渴,不知火烧眉毛的东辽王渴不渴?”
“......”
片刻后。
商不隐跪的膝盖都麻了,底下有厚毯垫着也觉得凉气直往腿骨钻。
旁边林源跟鲁明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着,不外乎是怎么给他定罪的事儿。
皇帝墨连城坐在桌子后面眉头紧皱,几次想插话竟然都插不进去,更生闷气。
窗外雨势依旧激烈。
某一瞬,哗啦啦的雨声里忽然传来铜钟声!
咚——
咚咚——
突如其来的钟声让御书房里猛地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侧耳细听。
林明昊诧异望着窗外,喊道:“这是国钟的声音啊,谁敢大胆敲响国钟!”
旁的人也扭头念叨:“一向只有国丧或大典祭礼才能敲钟,此刻是......”
皇帝墨连城听着钟声心神一震,猛地朝大太监问:“李咸福,外面何人敲钟?”
“奴才出去瞧瞧!”李咸福连忙躬身退出去。
墨连城瞪着眼睛喊:“捉住他....捉住他!朕要把他碎尸万段!”
他这个皇帝还没死呢,谁敢撞钟!
“是!”
“......”
商不隐看着周围人紧张的模样,也好奇的跟着往窗外看了一眼。
奈何整个夜幕黑乎乎的,大雨倾盆,只有廊下灯火长明。
而此刻——
宫门高耸的城墙上,木驼子周围躺倒一地哀嚎喊疼的御林军。
灯笼被风雨打的左摇右晃,似是下一秒就要掀飞出去!
楠丁淋着大雨,雨水顺着发缕小辫儿滑到他脸庞上,睁不开眼睛。
他双臂揽抱着腰粗的古朴钟桩,一下下撞击着厅子里这座两米高的青铜钟!
咚,咚。
狂风大作,雨幕都被风吹的斜坠而降,刮的所有人睁不开眼。
他脚下宫门口起义来的百姓们,全都打着伞努力仰头看。
看不清城墙上的人,只能耳听着嗡鸣铜钟声。
是国钟被撞响了!
“谁啊?宫里谁死了?”
“皇上殡天了?”
“什么,皇帝殡天了!”
“否则还能有谁,难不成是太子.....”
“太子薨世了?真被侯爷戳死了!”
“侯爷干的好!”
“——到底谁死了?”
“不知道啊,看不见,也没听有宫人宣旨.....”
正当百姓们人头攒动议论纷纷的时候,城墙上似乎有人喊话了。
喊的什么听不太清,毕竟周围雨声和议论声太大。
有百姓竖着耳朵听,重复着:“喊的是....倭寇....来亡我.....!”
城墙上忽然多了许多御林军,似乎是在捉捕什么人。
最前面有道银色身影敏捷跑动着,一道嘶哑少年音从他嘴里喊出,再次划破雨幕。
这回百姓们可算听清了!
“那人喊的是——”
“倭寇来犯,亡我大临!”
一石激起千层浪,宫墙下的人群瞬间就炸了!
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,全都在跟着重复——
“倭寇来犯!”
“有倭寇犯我大临,倭寇来了!”
“打倭寇!打倭寇!”
“......”
钟楼之上。
撞钟的少年被御林军反扭着胳膊,摁在冷冰冰的墙壁上,没有反抗。
雨水涩疼的浸泡着眼眶,楠丁透过雨帘瞧见刚才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