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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路(2 / 5)

地把烟蒂的辣味吸进肚子里。

现在牛车行驶得均匀了。也许那个家伙,那个丁,听见吆喝学乖了。要不就是勒勒车队已经走完了乃林戈壁那坑洼不平的碱地。估计那打头的大黑牛正摇晃着断犄角,沉着气走呢。走吧,前头是一百里宽的伊和塔拉,这么深的雪,够你走的,他想。

黑夜低低罩着这一望迷朦的雪原。怎么停下来了?他很奇怪。他听见扑通扑通的毡靴踏碎雪地的声音。“丁!怎么了?”他问。原来丁老壮找不准方向了,让他去坐头车。

狗屎,他暗暗骂道。傲慢地伸伸懒腰,从车上下来。他束束腰带,提起装食物的黄羊皮口袋。他轻蔑地打量了一会儿丁老壮的脸。真是狗屎,他想。他满不在乎地朝头车走去。

他怎么也睡不着。换到尾车上已经抽了三颗战斗牌,心神不定,真冷呀,天亮前保准更冷。在这块草地上混可真不是容易的差使。

“喂,白狮子,走迷了吧?”他问。他听见白狮子傲慢地用鼻头哼了一声。“我怎么觉得,觉得咱们朝东扎下去啦?”“你还懂得东呀西的吗?”这小子出口不逊。“汉人嘛,夜里难道还知道什么东呀西的吗?”老子当然知道,老子还知道南北呢,知道你这秃了毛的白狮子,呸,白癞皮狗,心里想往哪儿窜。而且老子也不是汉人,老子是你先人。

“是偏东了……白狮子。咱们得朝左手扳着牛脑袋才能朝北走。”他压住气说。“住嘴!缩住你的舌头!”这小子果然是个下三烂,想找不自在呢——“喂!告诉你,我是怕今儿夜里摸不到陶森的硝泡子。今儿夜里摸不到,明天就装不上硝。”“陶森有你老婆么?嗯?”白狮子居然恶毒地咯咯笑起来。“对啦,有我老婆,那个一条腿的尼玛,还有巴依拉喇嘛家的那个烂鼻头儿媳妇。”他恶狠狠地回敬道。还有几句更上口的词儿,他咽回去了。

他气鼓鼓地回到尾车上,点上一根烟。走你的,有种你就一直这么走。老子陪你上爪哇国也不在乎。不过到了那一步,老子非给你点儿颜色看看。

恐怕是迷了路了。伊和塔拉南部该有一条窄窄的干沟。走了怕有八、九个钟点了吧,离开乃林戈壁的碱滩也走了三、四个钟点。怎么还不到那条窄窄的干沟呢?那一年,是鸡年吧。他就是在那条干沟里追上了尼玛的棚车。那儿的芦苇密丛丛的。他懊恼地拨拨大黑牛,狗屎,大概真的迷路了。哼,偏东些呢,还是偏西些?他又拨转了牛头的方向。哼,我马上可以找到那丛芦苇和那条小沟。那年尼玛可比今年让他顺心;今年……他盯着黑牛巨大的身躯摇晃着步上一座山梁。咦,这是什么地方?哪儿来的这么一道山梁?他急忙扯转牛头。别让丁老壮发觉,要偷偷地把路找到。他突然想起了黄脸的嫂子。她大概已经快被那条恶狼啃干净了吧。既然他在这一尺多深的雪原上受罪,她为什么不能尝尝挨狼啃的滋味呢?丁,那个汉人总是叨叨什么朝左走,朝左走只有狗屎。

“往左走,白狮子!”他吓了一跳。丁老壮正默默地瞪着他。“缩着舌头,你懂什么左呀右的。”他顺口教训道。“听见没有,往左走!”这家伙火气挺大。我的火气比你还大呢:“听见没有,缩起你的舌头!”他吼道。

我正在考虑乃林戈壁、伊和塔拉、干沟和芦苇、鬼变的山梁。我满脑袋都是左和右,东和西,尼玛和黄脸嫂子,还有该来啃啃你丁老壮的狼。我用你来指手划脚吗?“往左走!”你吼什么?哈,你夺走了牛缰绳?愿牛顶死你——他一声不吭地凶猛地扑向丁老壮。“臭汉人!”他扑了个空。那家伙闪了他一跤,他的手插进深深的雪地,冰凉的雪灌了他一马蹄袖,凉丝丝地粘在热皮肤上。他一甩袖子又扑上去.捉住了丁老壮的衣领。可他也被那家伙抓住了领口。“你敢撕!”他哧哧喘着。“你撕我就撕!”这坏东西不敢撕的,他疾速地想。“放开!”丁老壮叫道。瞧,这汉人害怕冻死,他松开手,放了丁老壮。他脖领子上那双铁钳般的大手也松开了。

他喘着,凶狠地瞪着丁老壮,心里正用各种难呀的话骂着。他知道那个犟鬼也一定在肚子里臭骂着他。他俩默默地对峙着。他知道,在这种黑夜和荒漠的雪原上,骂架根本用不着出声。

他猛地看见那锯角大黑牛沉着地卧了下来。他望望白狮。他吃惊地瞪着那黑牛。糟啦,这黑牛是在发脾气。瞧它那斜着的眼睛,可真有点儿怕人。他和解地抓起铁锹:“干脆歇了吧,这牛魔王不好惹呀。”他没等白狮响应,就闷着头开始铲雪。雪块刷刷地投在灰蒙蒙的远处。他慢腾腾地丢掉烟头、提着一柄木锹走近丁老壮。“去、去!连雪也不会铲。难道有用铁锹铲雪的么?”他吭吭干着,看着一块黑黑的冻土地在木锨下露了出来。他瞄了瞄尺寸,在一旁给另一头牛铲着它卧的黑地。已经是下半夜了,睡吧,明天还得和白狮子、和老黑牛,还有这遍野的厚雪费神哪!

唉——这些牛倒比那笨蛋丁老壮聪明。你瞧它们一个个卧进黑地时多快。顺过车来,喂,把车辕搭上。妈的,这简直真象是和白狮子在这野地里搭房子过家家啦。羊圈就是这样,排成队的车,支着挡风的毡。靠南缩着冻得咩咩叫唤的羊。可是这里挡风用的是垫车装硝泥的臭皮子——连羊的福份也没有哟,有的是丁老壮浑身的倒霉气。怎么会不倒霉呢?既然命里注定和这种狗屎一道出门。铺开这条大毡——唉,应了古人“爬冰卧雪”那句话啦。不过拉硝这种苦活可以挣满十个工分,而且一天一夜记两个工。和白癞皮狗干架也值啦——反正记着工哪。钱没有那么容易挣的,得受罪也得出力。要么抡锹,要么打架,反正都是出力气。他心平气和地干着。他不觉用口哨吹起了《小花马》,这个小窝倒是个不坏的家呢!在这儿住着心里痛快——不过得把这犟鬼换成个女人。

他点燃了篝火,把冻得象铁蛋的馍馍煨在红灰里。他摸出一块羊腿骨,在桔黄色的火苗上燎着。“苏武牧羊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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