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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路(3 / 5)

不辱,”他听着白狮子的《小花马》,也五音不全地哼了起来。“丁,你这个歌,还挺好听。是个想女人的歌么?”“哈,你猜对了。喂,咱们睡吗?”

他抹抹嘴站起来。把那张狼皮垫上,别说睡在冻透的黑草地上,就是睡在陶森泡子的冰面上也不会腰疼。他担心和丁老壮合铺那张狼皮;合铺着、只能横铺着,那就可能冻坏腰。“丁,你睡里面吧,我给你裹。”他客气地建议说。

大毡半铺半盖,睡在里面当然美。不但半边有毡挡严,还能裹得紧。自己裹是裹不紧的,连在蒙古包里睡时他都得靠别人掖皮被。可是,这里面怕是有鬼——白狮这小子可不是好东西。这儿肯定已经在边界边边上,闹不好这小子想溜之大吉呢。反正他当国际小偷时早摸熟了路。“丁,快躺下吧,我给你裹上脚。”他瞟着丁老壮。“不,白狮子,你先躺下吧——我靠外睡。我夜里喜欢起来撒泡尿什么的。”“靠外——可冷哟!”他狡黠地露出笑容。“不怕,光棍抗冻。”他催着白狮先铺自己的褥子。他警惕地看着白狮挟着一块皮子一骨碌卧倒在大毡上,然后迟疑地坐下来。他扯过那半边大毡。他听见蒙在毡子里的那小子又吹起了口哨。

他紧紧挤着丁老壮,在漆黑中褪下皮裤,用裤裆暖着脚。他舒服地打了个大呵欠,吹完了《小花马》最后的一句。“狗屎,”他窃笑道,突然又想到尼玛软和的胳膊。伯依纳哥哥家里的黄脸嫂子忽然又代替了尼玛,他烦躁地哼了一声。他沉沉地睡熟了。

皮裤滑下去了,而皮袍子又卷到膝盖以上。他觉得两膝之间飕飕地走着风。他翻身起来把大毡更紧地压在腿下。没有那飕飕的风了,但肩膀旁边又漏了气。白狮子鼾声如雷。他后悔了——忙着叛国的主儿能这样打呼噜么?如果他是假装,哎,他小子叛哪儿去又关你他妈的什么事呢?冷,冷啊!快冻僵啦。他又翻身起来,更严实地裹了一遍。他折腾了半夜。天明时,他自己也闹不清究竟睡着没睡着。

他蹦起来,顺便踢了丁老壮一脚。他兴高彩烈,简直是有点儿得意。他梦见一头饿狼闯进了营盘,又闯进毡包。那可憎的黄脸女人跪着朝他哀告。他奚落够了那个女人才命令狼不啃她。后来他又梦见了巴依拉喇嘛的儿媳妇和尼玛。他不但没冻着,而且过了一个暖烘烘的销魂的夜。

他嘲笑地瞟着丁老壮抽清鼻涕。他听了丁老壮说的几句硬话以后狂笑了一阵。你硬骨头,你好汉,愿你没成个老寒腰。男人没有了腰就象牛没有了角。他朝那不幸锯了角的巨大的黑牛望去——他惊呆了:

他看见锯角黑牛正朝着正东的晨曦缓缓走去。在东方远远的被白雪罩着的丘陵中间,有一凹闪着眩目银光的水泡子。

“陶森泡子!”他听见丁老壮惊奇的喊叫声,他冷冷地瞧着那家伙脸上那傻憨的惊喜神色。昨夜他俩全错了。他们既没偏东,也没对准伊和塔拉那条干沟。他们窜到西边来啦。他想嘲笑一下丁老壮的那个左呀东的糊涂方向,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。

“我的那小花马,哥哥我骑上了它。姑娘呀——”他牵着勒勒车队朝那冰封的硝池子走去。四野都是茫茫无边的雪原。他满脑子空空的,只觉得满心快活。瞧这锯角黑牛,它大概也睡得很美,瞧它走得多有劲儿。他打了个粗野的唿哨。咦,啊,大黑牛跑起来啦!“站住”——”噫!噫!我马上砍下你剩下的半截犄角,“噫——”这雪太深啦,使劲儿追上去!他猛地捉住了车梆,连滚带爬地攀上了牛车。他看见连在车上的牛绳断了,后面的五辆牛车被甩在了后面。让丁老壮去对付那些车吧。哈哈,我先走喽!他怪笑着,朝背后的牛车接连打着尖锐的唿哨。哈,那些牛全疯啦,都撒着蹦子跑起来啦。又断了一根牛绳!嘿,又断了一根!他看着所有牛车都散了编队,争着朝自己追来,他高兴极了,乐得手舞足蹈。

我先去装车,然后我就坐在这黑牛的车上。等往回转去,牛绳还会叭叭地拉断,我就把那傻瓜扔在雪地里自己回家!他得意地盘算着,看着愈来愈近的陶森·宝力格闪闪发光的冰面。

嘻,你小子再猴精也是枉然。他懒洋洋地靠着小红花牛拉的那辆车上,有滋有味地品着烟卷。老子不到,你自己舍得下力气破冰么?看看,你连在哪儿下镐头破冰能挖上好硝也不知道。这里头学问大啦,我的白癞皮狗兄弟。你会看冰纹么?会看硝色么?会挖干的漏稀的么?会卖这股子硬力气么?不会?不会就等着咱爷们。不掏现钱咱还不教你。让你拉一百趟硝还是睁眼瞎子一个。他冷笑着抄起十字镐,走上冻着厚厚冰面的湖。“站过来!白狮子!不要命啦——那块冰薄着哪!”他吼着。他看见白狮子耍蛮地一跺脚,咔咔——冰裂开了。“信了吧?那个地方冰最薄,下头硝太热么!”他觉得神气。他笑着看着那小子吓得尖叫着。两腿颤得都不敢迈步。熊包!简直是娘儿们。“笨蛋!跳,跳过来!”他神气地吼着。其实那冰厚着呢,根本塌不下去。吓吓那小子,嘻嘻。他睬也不睬脸如土色的白狮子。走过去,选了一个开刨的地方。他抡起十字镐,一下,两下。他用力翻开冰块,下面是黑油油、热腾腾、臭味呛鼻的硝泥。那硝泥正富有弹性地颤着。这东西可是宝物。羊群吃了抗寒,冬天住土圈掉毛的羊吃了不再掉毛。“快干,”他吩咐着白狮子说。这小子再不冒狂言找别扭啦,干得还真欢。

一车装够了。“白狮,用木锨抹,把车上这硝泥上下四面抹光溜。这东西粘,抹光溜了,走的时候它光打颤,不漏。”他心情蛮好。教训这个横小子,心情当然好。他直起腰,六头牛一动不动地在泡子旁边的芦苇丛里大嚼着枯干的苇杆。饿坏喽,不知重车回去,这些畜生还顶不顶用。装第二车时,他告诉白狮,得少装一点儿,硝泥太沉。接着他声言这个窝子挖得差不多了,他再去选块地方;然后他就在冰面上蹓躂起来,背过身点上一根烟。真象当年批孔会上讲的——劳心者治人。老子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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