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顶峰(3 / 5)

吧,去摘下那儿的雪莲花,把它扔到奥伽的怀里。把指头插进嘴里吧,吹一声又尖又响的口哨。他想着,心里燃起了一片野性的火,他的嘴角凶悍地扭歪了。

可是他清楚地看见父亲的影子。有谁一生中用自制的子弹和短刀杀死过一百多头野猪呢?有谁敢在冬季独自走过通往南疆的冰大坂呢?天山里,没有比父亲更勇敢的猎手了,然而这个父亲却把汗腾格里看成神。他忘不了老头子在讲那件事时眼睛里的恐惧。那一回,我等呵等的就是不开枪,父亲边讲边卷着一根莫合烟。那畜生靠着汗腾格里站着,它想骗我,那畜生!老头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。我瞧见——我瞧见那畜生正对着我笑,它对着我笑呢!那畜生!莫合烟折碎了,但父亲还捏着它。那畜生闭着嘴笑,咬着两根弯牙。你想,难道我会上当么?我就是不开枪。等呵等的,手指头已经冻硬啦。后来,那畜生也嫌冷啦,蹓躂着在雪里跺它的蹄子。我看见那畜生慢慢地离开了那儿,它的背不再靠着汗腾格里啦,它张开那个臭哄哄的大嘴打哈欠啦——老头讲到那里时,猛地跳了起来,把莫合烟一摔。我一枪就把子弹打进了那张大嘴,那畜生的半个头都掀翻啦。铁木尔当时惊讶地望着父亲。老头兴奋得眼角挂着泪花,双臂古怪地又挥又舞。那畜生输啦,半个头给打飞啦:你想,难道我会受它的骗吗?我决不会朝着神山开火的!……后来,有一次父亲神秘地把铁木尔唤到一边说,汗腾格里,那是神呐。告诉你,就是靠了它,我杀野猪才象杀羊羔子一样利索。你知道我已经杀了多少了吗?

铁木尔饮完马,独自走回那间松木砌成的小屋。晚上他借了厄鲁特人一条皮被,在松林里给马群下夜。

月亮升起来以后,岔口附近银光铺地,夜色清凉。他枕着马鞍躺在一株松树下面,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神秘的峡谷。这样的峡谷他已经穿行了不知多少,从来都是信马驰过,不假思索。他喜爱自己歪歪地骑坐着,风一般穿山而过的姿态。这种骄傲的姿态不知惹恼了多少骑手,所以那些马倌和牧人都帮着加登巴那家伙,不单不对他以礼相待,而且还时常冷言冷语。放羊群的人就更不用说了,他已经忘了是怎样得罪了他们。其实他从来不会有意伤人,他只是惯了。从小他习惯了随着父亲游荡,后来又一次次地这样长途奔驰。这样的生活使他变得总是随心任意,不愿意多费心思。美丽的奥伽更骄纵了他,使他一下子变得自信而好胜,使他再也不把虎背熊腰的加登巴看在眼里,和奥伽在一起的时候,他总是清晰地感到一股新鲜的活力正淌进自己心里。那么疯狂的亲吻,他禁不住地想着,简直是一团可伯的火焰。要是换了放羊的阿莫尔,也许会被吻得哭起来。奥伽,你真是个奇异的姑娘啊,他想,你把人点燃了,那火烧在心里,也许会把一颗心烧成灰烬。所以我冲口而出地说,我要为你去摘那儿的雪莲花。我怎么能不那样说呢,你使我觉得自己强健无比。

铁木尔冷冷地望着月夜中的山谷,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平静下来。去吧,去吧,他暗暗地说,哪怕触犯了父亲心中的神。马群已经抵达山口,箭已经搭在绷紧的弦上了。他感到四周的山都屏住了呼吸,传说中的汗腾格里冰峰正在寂静中诱惑着他。无论如何,他已经无法摆脱这强大的诱惑了。

黎明时,铁木尔的马群进入了峡谷。马群似乎知道自己正在背道而驰,通晓人性地不嘶一声。天山阴坡的松林也静默着,没有摇响那水浪样的松涛声。

马群在峡谷间蜿蜒着,道路变得陡峭起来。

走到中午,马群来到了雪线。

他望望前方,树林斑驳地刺破积雪,峡谷白茫茫地还在延伸。雪太厚啦,他捉摸着,虽然到了雪线以上,也不该有这么厚呀。他沉吟了一会儿,然后催着黑走马挤到前面,转身收缰拦住了马群。

马群开始沿着雪线散开了,贪婪地嚼着原生的青草和灌木中的浆果。又深又密的草丛一直埋到马腹那儿。他扯过马头,高耸的大山已经静静四合。前方的窄谷里,隔年的积雪层层分明。到底是离汗腾格里近了,他想,低矮的小山上也积着这么厚的雪。他又环顾了一下围合着的这道浅山,忽然歪着头笑了。他把帽子扣在脑袋上,再把帽沿朝后一转。他下了马,用力勒紧了马肚带,顺手拍了拍黑走马光滑的脖颈。当他开始催马上山时,先使劲地打了个尖锐吓人的唿哨。

出发那天,他刚把马群赶出来,奥伽就追上了他。她没有骑马,径直从一道山坡跑下来,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。姑娘跑得气喘吁吁,头巾掉到了肩上。她没有穿靴子,湿漉漉的赤脚在青草地里染上了一层绿斑。铁木尔从马鞍上弯下腰去,捏住姑娘的手。她的小手又硬又粗。整个夏天他都看见她在搓鬃绳,架起三角架用牛粪熏羊皮。后来姑娘把手抽出来,递给他一包炸面饼。当他和马群驰远以后、他远远看见了姑娘的身影,他看见那影子在快活地跳着跑着,奔向剪羊毛的棚圈。一角鲜艳的花头巾在绿色的原野上一闪一闪地飘。

山坡斜斜地陡立了起来,积雪忽然变得硬了。铁木尔打着马踏上坚硬的雪层,他想着奥伽那粗糙的小手,不觉间心情变得沉重了。

黑走马奋力地踏破雪层,向上登着。平滑光亮的雪壳被马蹄一块块地弄碎了。铁木尔望着断裂的雪块,心里有些惊奇。没想到这道低矮的小山脊上面有这么硬的积雪,他体会着马腿的劲头想,这样定黑马会出一身大汗。峡谷在这儿变成了一个山坳,一道白色的屏障,低低地蹲踞着,遮住了背后的世界。黑走马是一匹胸肌发达的好马,勇敢地甩着鬃毛,踏开一条扭曲的路。铁木尔咬紧牙关,耸起的身体向前微倾,两脚牢牢地踏紧铁镫。这雪已经埋到马肚子啦,他想,黑走马很快会乏掉的。他盯着黑走马脖颈上流淌的汗水,盯着一块块裂开的雪层,握紧了缰绳。但是父亲,你已经不能再挥着枪通条吓唬我啦,我已经走上了通往汗腾格里的道路。那朵雪莲花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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